谢华如今是很怕见到清芷的,他和曾氏的关系还没缓和,一见到清芷,就会想到清芷的阿娘。
曾氏对他倒也不像是生气,但就是不怎么爱跟他说话,他这个人,你骂他一顿打他一顿都行,但就别晾着他,曾氏对他的冷淡,让他心里直发憷。
“爹爹。”书房里,清芷盈盈欠身。
谢华清咳了声,望她一眼:“怎么?又有事?”
清芷也不和他兜圈子,点了点头:“王爷从旬县回来了,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不查了。”
原本她和赵初临是打算从旬县回来后,再去金陵查一查,毕竟阿娘是死在了金陵,甚至如果有可能,汴京谢府里她也想秘密调查一番,只不过已经答应了父亲,这样大动干戈必然不妥。
而如今,对她来说,有更紧急的事情,她必须要知道梅家人是敌是友,她们是阿娘的至亲,这对她很重要。
谢华听说女儿不查了,心里松了口气,可接下来女儿的话又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窦姨妈进京了,说起了许多阿娘的过往,只是她说的与梅老夫人所言相差甚多,我没有旁人可以求证,只能来找爹爹了。”
“窦世兰?她怎么也来了?”
父亲显得很惊慌,清芷淡淡望他一眼,又说道:“您说不让我查当年的真相,女儿不知道您到底在隐藏什么,我可以不去查阿娘的死因了,可梅家人从前到底是如何待阿娘的,还望爹爹能如实告诉女儿。”
谢华沉默了片刻,好似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没有回答清芷,反而问道:“窦世兰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清芷都如实告诉了父亲,谢华听着清芷讲这些往事,记忆也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有个恩爱和睦的妻子,有一个聪颖好学的儿子,与兄长游玩途中经过旬县,到长姐家中做客,一切都改变了。
长姐家中关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年方二八,生得眉目如画,只是骨瘦如柴,瞧着很是可怜。
关府的人不给她饭吃,他就偷偷给她塞点吃的,后来知道那是姐夫买了的妾室,那姑娘死活不肯,就被软禁了起来,一开始他们没有说过话,后来那姑娘才慢慢对他开口,他得知那姑娘身世凄惨,父母对她动辄打骂,如今又被卖给关府做妾。
血气方刚的年纪,见不得一个小姑娘受这种委屈,明知很不该,他还是带她逃了,姑娘铁了心要跟他,不可否认他也动了心思,于是一步错、步步错……
梅以菲知道他已娶妻,更知道自己的身份做不成他的妻子,她从来没要求过什么,哪怕为奴为妾,她只是想跟着这个人,谢华不可能把她带进谢府,不然关府不会善罢甘休,曾氏那里更不好交待。
对于梅以菲而言,怎样才算是她最好的归宿?逃离关府,又回不得梅家,也许跟着谢华,是她唯一的选择,可对于谢华来说,家中妻儿殷切盼望,且他早已立誓永不纳妾,可他没有拒绝梅以菲的爱意,是一个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
纵然之后的无数个日夜,他都曾悔恨过,奈何时光不能倒流。
过了许久,他才叹息点了点头:“她说的都是真的。”
清芷的心里还是微不可察痛了一下,哪怕与梅老夫人还没多少感情,可那毕竟是阿娘的亲生母亲啊,是她曾渴望过的亲情。
“造化弄人,我越是不让你查,越是有知情人会找上你,带你一步步了解当年的真相,与其让你被人蒙骗,我还不如如实告知于你,只是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听过之后就要烂在肚子里,以后对任何人都不准提起,尤其是咱们府上的人。”
清芷郑重点了点头,谢华起身将门窗都关紧,屋子里的火炉子烧得人面色通红,他挑了挑火星子,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前头的事你都知道了,窦世兰讲得分毫不差,我将你阿娘带去金陵,不敢把她带进谢府,关家的人还在寻她,又来谢府闹过几次,我只好把你阿娘安置在外头,之后你阿娘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