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玲看了看我们,转过身走到香炉前,又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才把檀香插在里头,转过头说:“童海清,今天要平的是你的事儿,你自己看香火头(来求平事者给仙儿上香,平事弟子观察香火燃烧的缓急判断事情的轻重,和把脉诊断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童海清的奶奶不是普通人,估计之前没少给她说一些有的没的。
她面色一整,码齐三支檀香点燃,恭恭敬敬的朝着房梁拜了三拜,闭眼凝思片刻,将檀香插入香炉。
供奉完毕,饭菜在香案上摆了一刻钟,何玲才把素菜留在案上,荤菜撤到了八仙桌上。
麻子推了推我,小声说:“看见童女士那三支香没?咱的都烧完了,她那还半死不拉活的,这块儿骨头真他妈难啃。”
我问:“刺激吗?”
麻子一笑:“比下斗刺激。”
白晓雨这会儿都不怎么敢吱声了,童海清却忍不住问:“我听奶奶说,出马供奉不是要全素嘛,你们为什么连鸡鸭鱼肉都供上了?”
麻子一边啃鸡脖子一边说:“再声明一次,我们尊敬仙家,但我们不是专门搬杆子出马的。”
“麻子哥,你行了啊,用不着跟她多说,赶紧多吃点儿,少喝点儿,晚上好干活。”何玲给他夹了个鸡腿儿。
白晓雨对我们有事相求,有点儿巴结的意思,“玲姐,你也多吃点儿,虽然我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可……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嘿,她就是个死人,用不着吃东西。”
“童海清,你说什么呢?”我头一回冲她发火,“玲,把钱退给她,让她滚,立马走!”
童海清顿时脸色煞白,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别,我错了,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求你们别赶我走!”说着连连向何玲鞠躬。
“坐下吧。”何玲面无表情的说:“仙儿都拜过了,我不会把钱退给你。”
我见白晓雨瞪大眼睛看着她,吸了口气,刚想说话,何玲却抢着给白晓雨夹了块儿鱼肉,“晓雨,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童海清说的对,我根本就是个死人,用不着吃喝。风哥不是我男人,是我老板,只是我们这一门比较特殊,作为一个打工的,我现在必须跟他秤不离砣。”说着她给了白晓雨一个眼神让她自己领会。
我看得气冲顶门子,索性谁也不搭理,只顾埋头吃喝。
白晓雨可没能领会何玲的眼神,只是继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何玲做事够绝,直接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脖子里的大动脉上。
结果白晓雨午饭都没怎么吃。
下午香烛店没开门,顾麻子一直在店里扎纸。
我看了看他先前扎的那两把大纸锤,有些哭笑不得,用蹩脚的四川腔调问:“麻子,这东西顶个锤子用啊?”
“嘿嘿,实话跟你说了吧,这都是玲妹子交代的。你平常老顾着上下班儿忙活钱了,业务技能还不如她熟练呢。你那血符是干什么用的?就会画在杯子上抡人家?呵呵,你一定不知道金木水火土哪一类家伙最趁手。”
被他一说,我想起刚才的事儿,又有点儿烦了,“你好好说话,别拿腔拿调的。”
麻子瞄了我一眼,“木头养物滋土,燃于火浮于水,用来做对付妖邪的家伙最带灵气。纸是木浆做的,竹即是木,其它的自己问何玲去。”
就这么磨磨叨叨到晚上,麻子一共扎了六把纸锤,拉着我一起把纸锤藏在了前屋、院子里、后屋,甚至房上也放了一把。
何玲一下午都在跟白晓雨和童海清围着八仙桌聊天儿。
吃晚饭之前,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开了三瓶二锅头,摆在了香案上。
童海清又忍不住问:“不是说胡家仙儿……”
“你闭嘴,从现在开始没你说话的份儿。”何玲冷脸道。
吃晚饭的时候何玲对麻子特别的好,一直不断的给他夹菜、倒酒,我都觉得吃味儿了。
我甚至想,今天晚上的事儿一过,老子先拿绳子把你捆起来,然后不管你是何玲还是何秀玲,直接霸王硬上弓!
种子一播,哪怕是播在鬼地儿不能生根发芽开枝散叶,你也不能跟我生分!
吃完饭,我满心郁闷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哑子猫蹲在窗台上,眯着两只眼睛冲盹儿。
“猫爷,平常你都躲哪儿去了?这院儿里是不是有你的秘密巢穴啊?”我闲的无聊,又或者是大战来临前有些紧张,想起第一次来到小院儿见到哑子猫时的情形,忍不住看向当时它钻出来的那个盆景……
高挂的圆月映的院子里亮堂堂的,只是显得有些阴冷。
麻子再次巡视了一遍,凑到我身边,想要说些什么。
我看着他那张麻脸不由得一阵烦躁,伸手推了他一把,“离我远点儿!”
麻子一怔,眼珠子转了几转,退后两步说:“况爷,你别紧张,悠着点儿。”
“滚!”
“我……你……你怎么了这是?”麻子抬高了调门。
“我让你滚一边儿去!”我没来由的暴躁,就是单纯的烦。
“你他妈有病啊?”麻子也来气了,“谁他妈惯的你这臭毛病?”
正在厨房里帮着收拾的白晓雨闻声跑了出来,“你们这是怎么了?”说完,她一下子怔住了,“你,你的嘴角怎么撇的那么狠……”
何玲也跟了出来,看了我一眼,脸上陡然变了颜色。
“进屋!你们赶紧进屋!”她拽着白晓雨、推着顾麻子往堂屋里跑。
童海清跑到门口问:“这就开始了?”
何玲一把将她推了回去,然后拉上了堂屋的门,跑回我身边狠狠朝我胸口捶了一下,急吼吼的问:“你刚才干嘛了?”
我瞪着她不答反问:“你之前干嘛了?”
见她绷着脸不说话,我更加来气:“你在胡家的香案上开酒,瞒着我在盆景后头点了第四柱香!你一个打更的居然想替我做主?!”
何玲浑身一震,带着哭音说:“这不算大事儿,我不想你减寿。”
“那你就左一声哥右一声哥的坑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