琁老再次跟上蓝云,蓝云郁闷难当,她又不能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想再耽误行程。这话她说不出口,所以,每次琁老说哪哪有佐蒙人,她都一句话不说地,去早点解决,早点落个耳根清静。
可惜琁老是个一根筋,虽然感到到蓝云的不快,却不知她的不快从何而来,只是更小心,希望能找到更多的佐蒙人,让她杀得痛快了,把气出尽,不来找他的错。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蓝云再次休息的时候,已经不能在外面了,一间小小的野外屋成了她歇一口气的地方,按理来说,四十万里路,于她其实并不算远,顶多了半个月,只惜现在,愣是因为种种,半个月早过了,她才走了大半,还累得跟狗似的,连打坐的时间都是压缩了再压缩。
直到现在,蓝云才算服了那位琁老,他真是太敬业了,这样的人,实在要人命。偏偏人家平时一点也不来打扰她,此时就在离此不远的一块石头上坐着,明显是为她警戒。
蓝云远远打量他,满是沧桑的老脸上,有些迷惘,带点伤悲,她真不明白了,三传界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求到厚土娘娘头上。
“外面风大,琁老要是不介意,到屋里坐坐。”
琁老没想到她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一点警觉都没有,“呵呵,道友忘了,我是灵木修成,风霜雪雨,早就习以为常。”
蓝云紧紧身上的大毛披风,“草木也知秋……,很多年前,我曾看到在石头缝里,努力求存的小松,那山上全是石头,偏偏那颗松就长在那里,为了求得水份,根系是它身体十倍不止,只要是有缝的地方,它都能把根伸到那去。”
琁老不知为何,心中一疼,居然有种同命相连之感,草木虽也知秋,却是没有思想的,可他们,已经生出灵智,明知道三传界随时崩溃,如何还能无忧无虑,夹缝求存哪怕再难,也要一试。
“那天听道友的同门说,四方界魔劫的时候,你的家乡无一活人,道友当时回去,一定伤心得狠吧。”
这种伤疤,一般没人敢当着她的面揭开,灵修还是太单纯了啊,所以蓝云的声音很淡,“还没有魔劫的时候,我家就没人了,回去,只是一执念罢了。”
“……听说道友灭过很多魔人?”琁老一顿之下,觉得回去,还要再打听,一直到把她的生平全都打听出来才行,可是现在,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是,你也看到我杀佐蒙人的样子,不过两相比较,我杀得佐蒙人要更多一些,四方界灵气不显,近万年,都不能进阶一个化神修士,我们从西幽战场上界,在那里,与佐蒙人厮杀,以求修炼资源,我在西幽战场三百年多年,灭得魔人,是以百万计的。”
蓝云突然觉得自己被佐蒙人一次又一次的追杀一点也不冤,早在她进西幽战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与佐蒙人不可调和的死仇。
“道友觉得杀他们,比杀妖兽还要没心理负担吗?”
蓝云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琁老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朝我动手的人,我灭杀他们不是理所当然吗?”
佐蒙人见到你,逃都来不及,又如何敢杀你?琁老非常想刺她一句,到底没那胆子,“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了,可有些事,始终不明白,你说这世上,是尊严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我也有同样的困惑,”蓝云幽幽望天,天上月朗星稀,“不过——每次都找到借口,接着活下去,挣脱一个又一个的桎梏。不管跌倒多少次,都得爬起来,也不管迷失多少次的方向,却还是梦想着有一天,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道友现在已是天仙,三传界无人再是你对手了,道友现在开心吗?”
开心吗?一个不完整的世界,有什么可开心的,“三传界是你们的天下,仙界,天仙又算什么?玉仙,金仙,大罗金仙,直至圣级,哪怕厚土娘娘也有她的不得已,人生在世,其实不能深想,若是深想,还不如当个路边小草,无知无觉来得痛快。”
琁老愣住,没想到,她居然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那道友觉得,生命意义何在?”
这样深刻的问题是能问她的吗?蓝云沉默半晌,“生命的意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吃好吃的,喜欢冬天赖在床上不起来,喜欢炼器,喜欢制阵,喜欢闲时飞在天空的感觉,喜欢坐在云头,看日出日落,喜欢三两好友相聚,闲话天地,喜欢太多,喜欢世间一切美好,喜欢自由,没了这些,生命可能就没了意义。”
琁老望向她,这个答案,跟他想得不一样,仙人不是都应该扯一大堆的之乎者也以大义行事吗?怎么就如此直白。
“呵呵,所以琁老千万别问我太高深的问题,我其实只想一生逍遥,”蓝云也觉得自己的回答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