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铭对于面前的人并没有抱有多少的好感。
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并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就算面前面对着的,是他必须面对的聪明人。
陆念徽那副看透一切的模样,让宫子铭觉得别扭,因为宫子铭有些事情还不能确定。
说实话,宫子铭真的想要去猜对方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可是这话和刚刚的那一句不一样。
这句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就算对方同他从同样的立场而来,哪怕是不相同的世界,可是对方却已经先于他到达这个世界几十年。
宫子铭一点都不相信对方还能够抱着刚刚到达这个世界时候的心思。
如果他见到陆念徽的时候,是对方才刚刚到这个世界的那个时候,他说不定还有把握可以将这件事情变成另外一个结果。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风格怎么看都与这个时代并不怎么相衬的摆设,让宫子铭在沉默的时候能够略微侧开目光漫无目的的观察。
“所以,陆先生最终想要说些什么呢?”
面前合上的木门并没有什么缝隙,在最外面一层,似乎是用什么东西包裹了一层。
宫子铭问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落在陆念徽身上,而是漫无目的地转过这屋子里面的各个物件。
陆念徽叹了口气,却是说道:“果然是年纪大了,现在和年轻人沟通起来,总觉得有些许词不达意了。”
“若是此间的一生算不得一生,并说不得什么年轻和年老的问题。”
“……”
宫子铭慢声接了一句,陆念徽脸上的表情略微尴尬。
她刚才的那句话原本是在换着角度同宫子铭套近乎——她几乎是已经确定了对方的来历,跟她一样,在这偌大的时间洪流之中迷失的人。
陆念徽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多岁,从前经历过的都是学术教育,在机关之中,有一部分的东西她也学过。
可是适逢乱世。
这个年代之中几乎是所有人都是朝不保夕,怎么能容得她一点点的观察摸索。
只是不得不说,她是幸运的,认识的太宗皇帝,之后开出的书院,而后选择了另外的人出嫁……
陆念徽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几乎每一次的选择幸运之神都在眷顾着她——只是和面前这个人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命运大概给了对方比她更加厚重的眷顾。
陆念徽长久的沉默差不多给了陆念徽相对直接的回答,“陆先生不要将我当作刚刚出社会的小毛孩子哄——阿蘅应该同你说过了吧,在她感觉我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时间段。”
宫子铭说的没错。
陆念徽刚刚就是在用从前自己的思维在试着向宫子铭套近乎,只是在说出来的瞬间就被对方毫不留情的点破。
“这样的试探并没有什么意义,事实上说到底除了阿蘅的问题上,我们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分对立之处——事实上,朕觉得,说不定比起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朕同陆先生或许会更加亲近几分。”
“……”
原本捏着了手中珠串的陆念徽动作一顿。
刚刚在之前的记忆里还保有的其他念头在此时一个个土崩瓦解,被她全数丢出思维之外。
这件事情就像是下五子棋那样简单清晰,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陆念徽是手持黑子的那个人,可是当棋子越发走到后面的时候,她只能是被迫的选择和放弃。
若是形容为棋局,两人这一盘,宫子铭已经是必定胜出的局势。
“那么,您要什么呢?”
在这个时候终于是改变了称呼。
如若说在之前,于陆念徽而言,还有将宫子铭看做是某种可以定义为“小孩子”的念头的话,现在大约就是直接地明白对方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了。
应该如何说呢——
对于这个问题,宫子铭觉得有几分好笑。
说实话他并不相信陆念徽在可以说已经猜测到他的来历之后,还能够问出这种问题来,“朕想要什么?”他重复着这句话,而后对着面前的老太太丢出一个漂亮得过分的笑容来,“朕以为陆先生你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不死心,陆念徽问道:“阿蘅?”
“……”宫子铭微笑着摇头。
这样的一句对话之后,陆念徽最终是明白对方到底要的是什么——也只能是什么,她看起来颇为遗憾地低了低头,有那么些低落地低喃道:“是了,在你们眼中瞧见的,更多的是这江山如画吧?”
这一点脑回路宫子铭表示并不是很理解了,“……阿蘅同江山并不冲突。”
“但是不可否认的,倘若有所冲突你会舍弃她。”
听着这一句话,宫子铭皱起眉头来,“这种言论,就略显得无理取闹了吧,陆先生。”
“……哼。”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其他态度,弄得宫子铭一度无法掌握现在的谈话节奏——就这一点看来,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只是看起来并不像。
不知道是不是他理解的失误,只是看着陆念徽的一系列反应,宫子铭觉得,此时应该是生气了吧?
之前的那些对话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现在这样的话——
……结果是他不了解女人么?不可能啊,他以前也——
不得不说,宫子铭有几分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半天没有作声,场面一度再次沉默下来。
半天也没能理解陆老太太这一句话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宫子铭只能选择换一个说法,“或许,朕可以给陆先生一个承诺?”
陆念徽基本上听到这里已经确定,自己的孙女未来是什么样的了。
这个人对她并没有任何爱意。
就算再陆采蘅的描述之中,对方是如何的不小心表现出了所谓的情义,此时的陆念徽都能够清楚地看出来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陆念徽叹了口气,“既然陛下您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那么老身就厚着脸皮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不仅仅是阿蘅,还有陆家。”
“你怎么那么确定这件事情同朕谈就有效果。”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陆念徽应当是还有其他的想法的,而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陆念徽已经完全抛弃了那些念头。
皇帝不可能是永远的:毕竟皇位这种东西,说到底其实是能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