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铭发下去的文稿人手一份,并非是手工抄写的,而是印刷版本。
这当即让这份计划书的执笔者——王维之丞相霎时间气得浑身发抖。
文稿印刷这种东西,是何等麻烦,运行起来又是何等费钱?这种事情,何必要做到人手一份?
难道不是只需要带着耳朵认真听就可以了嘛?
对于宫子铭的行为,王维之是说实话,从头到尾的不满。
而对于他如此行为的认识,也完全被定义成了,这个倒霉孩子又开始胡乱浪费国币。殊不知,那边受灾州府的赈灾粮款还没有着落,他就在这种没有用处事情随意挥霍。
虽说钱币不,单只是从这些小细节上面,以小见大,光是这么一件事情,就足以看的出,皇帝是个什么德行!
老人家坐在下首,看起来就有点气呼呼的,连带着胡子都有点上飘,想到这里的王丞相目光首先落向了旁边的摄政王宫宁。
后者现在正是心不在焉的时候,对于皇帝搞得这些事情总觉得别有用意,可是提不起半点赞赏的心思,对手中的东西也是随意的翻了翻,不甚在意。
而王维之如此近距离地丢过来的目光,自然是很快就被察觉。
内容较长的文稿被宫宁随手合上,他同样的将目光转到王维之身上,做出洗耳恭听地态度来,“王相有何指教?”
“无。”老人家最终没说出什么来。
而那边宫子铭继续发话。
“嗯,这份计划书众位应该看到了。”宫子铭一手捏着下巴,手肘撑在桌面,另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面上表情淡然得很,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朕就在各位仔细看明白上面所说东西的这个间隙里面,说一下今天要讨论的事情。”
下首的各位官员们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看手上的东西,还是去认真的听皇帝说话。
毕竟当一个可以决定你生死的顶头上司说话的时候,不去按照规矩投以注目礼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合规矩。
想到这里,这群人本能的选择了放弃手里的内容,盯着上座的皇帝,就等着他说的是什么内容。
“朕说了,这件事情只是间隙里面的事情,你们且一边看着,一边听朕说。”
刚刚说的话仿佛被当做耳旁风让宫子铭略微不爽,有一种是你们这群当大臣的心里飘了,还是我这个当皇帝的威严不够,话说了不算了?
下面的官员们互相看了一眼,却见内阁的李大人并没有说话,于是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官员上前一步,略微犹豫地开口:“陛下,陛下要说什么,臣等自然应洗耳恭听,倘若是一面研读手中文本,一面分心听陛下讲话,略有些不敬。”
那个大臣说道这里的时候,不觉得对自己点了个赞,感觉自己说的真的是有理有据,而且还捧了皇帝一把,必然能够听到皇帝的赞赏之语。
小皇帝嘛,才当了几年皇帝,前几年什么都不懂,后几年又全在浪费时间和摄政王斗气,能知道什么。
少年人最是心高气傲,这种时候稍微不动声色地夸上一夸,必然就会直接在心里洋洋得意到找不到北……
事情想得挺美的,脑补到这里,这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几分,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次在皇帝面前露面,之后留下印象,再之后发生的一切。
却不想,下一秒,这些幻象都被上首宫子铭的一句话打破了。
宫子铭的声音里听不出具体的喜怒,只是用这一句陈述句在说:“嗯,意思是朕说话不管用咯?”
简单,粗暴,连一点点婉转隐晦的威胁都没有。
就是用一句不用脑袋想都能够听明白话里意思的陈述语气的反问句,听得这位大臣整个人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臣绝非此意。”
他一边说着,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而一个个本就是坐着的大臣们,想要用余光瞥一眼情形都做不到。
因为被座椅挡住了,只能感觉那人估计已经跪在人堆里了。
宫子铭只说了一句之后,就将注意力转移。
他并不想将开会时间拉的太长,对于就这么跪下的那个人,不准备说什么,也不准备赦免对方,只是完全无视之后,低了低头,他看着自己准备的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他之前准备好的今天的开会内容提要,继续说下去,“那么继续,朕刚刚说了,计划书的内容你们先看着,另外一件事情就带着耳朵听朕说就可以了。”
“喏。”
有了一个座位样本的模范之后,后面的人也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安静的低下头,听上面发话的皇帝安排——对啦,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觉得不敬我们还计较那么多,被责罚了的话,仔细想想还真的有点犯贱。
带着这样的念头,一众臣公就真的低头去看手中文稿,就有点害怕到时候要被抓起来提问——谁知道那个小皇帝脑袋里面都在想什么?
而这群心里腹诽着最多的,那就是下面的一群武官们。
这些能够上殿的武官,大多数是只能够认字的水平,而这样的水平让他们读那些文官们写的内容拗口深奥的东西,基本上是十分痛苦的。
这一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各自带着怕罐子破摔的心态,将这本文稿打开来……
“首先,是关于日后奏本书写方式的改革。”宫子铭看着第一项,自己乱七八糟的一堆符号写出来的文字,开始了自由发挥,“本来就是公事报告的用文,朕不希望在其中看到过多的书写者的心理描写,也不想要看到天气描写和景物描写,只要直观简单,并且完整的将上奏的主要内容写出来就足够了。”他敲击着桌面,靠着解读出来的只言片语自由发挥,“每日需要看的奏折,就算经过了内阁分类处理,却还是有一大堆。摄政王每天看奏折都要看到很外才能离宫,对于这一点,朕觉得是众位书写奏本不够凝练的问题,要认真反省一下。”
“……???”什么玩意?
听到这里,所有写过奏本的文官都全数抬头看向皇帝,结果发现对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宣读,紧接着目光一转,全都看向了前排的摄政王宫宁。
原本不为所动,低着头淡然看着已经看过一遍计划书,现在是在养神的宫宁听着宫子铭的一番话,只觉得嘴角一抽,而后心里却是被拽了一下,有所计较起来。
“王爷最近又做了什么有些招惹陛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