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给了裴氏再次见薛璎的机会,但这一次薛璎的面色更加难看,母女俩还是不欢而散。
裴氏心事重重,最后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沉吟了一会儿,对薛瓷开了口:“你在宫中万事小心,你大姐姐那边若是她一直这样,便远着些。”作为一个母亲,她说出这样的话,语气是苦涩的,“宁可退让,也要保住你自己周全。”顿了顿,她看着薛瓷,又道,“我知道你心思缜密,你进宫来之前许多事情我和你父亲也都说过了,马上国公爷就要出征,你最多也就是从现在一直呆到国公爷凯旋,这段时间说长并不长,可若是有心人想挑拨生事,也是在这段时间中。你凡事多多思索,可别被人当了枪使。”
薛瓷慎重地点了头,道:“太太说的我都记下了。”
裴氏又道:“你大姐姐,若她回心转意,你便把中间的道理一点一点掰碎了说给她听。若她还是这样我行我素……”剩下的话被她咽下,并没有说出口。
薛瓷却明白了裴氏的意思——此时此刻裴氏所说的已经不仅仅只是基于一个母亲的立场,而是站在卫国公府的利益之上,背后是一整个薛家的兴亡荣辱。
“宫中险恶,万事小心。”裴氏最后这样说道,她面上的神色是苦愁的,“在宫中,皆是一步行错满盘皆输。”
薛瓷抿了抿嘴唇,握住了裴氏的手,道:“太太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裴氏轻叹了一声,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把所有的大道理再给薛瓷说一遍,只是说了也无益,这宫中的局势若那样好把控,她的薛璎怎么会就成了那样子呢?
这过年的时节,宫中热闹得很。
刘太后的长乐殿中,除了薛瓷之外,还另外有两个女孩儿,一个名叫章湘,一个名叫陆馨,也是刘太后开了口让她们家里送来,也是说陪着刘太后玩乐。
章湘和陆馨的年纪都和薛瓷一样大,但出身显而易见是比薛瓷好,两人都是家中嫡女,故而都带着几分骄矜的气质。都是京城中人,她们也知道薛瓷不过是卫国公府的一个庶女,于是并不太亲近,只是面上能过得去,见面时候略笑一笑,之后便是无话可说。
若是薛瓷不曾被裴氏和薛春回千叮呤万嘱咐,恐怕也是会心中郁郁一段时日的,只是进宫之前裴氏和薛春回已经把朝中局势宫中情形以及她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得不能更清楚,故而面对章湘和陆馨的冷漠,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一心一意低调做人,甚至平常刘太后不传唤的时候,她连屋子也不太愿意出。
然而,这几个被刘太后点名说进宫陪伴的姑娘虽然进了宫,却并没有得到刘太后的许多传唤,也并没有如之前说的那样让她们总是在身边陪伴。进宫半个月,从正月初一快到上元灯节,刘太后不过是在有宫宴的时候让她们三人在席上坐了坐,说了些场面上的话语,其余时候便把她们都忘在了后脑勺。
这样情形之下,薛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章湘与陆馨两人便有些不太高兴了。
她们和薛瓷不一样,薛瓷是知道自己进宫只不过是因为薛春回要北上打仗,宫中太后和皇上一边是不放心一边又要以示恩宠,便让她进宫来;章湘和陆馨则纯粹就是为了以示恩宠,所以被刘太后宣入宫的。进宫时候的心境不同,面对这样的冷落,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于是上元灯节这一日,宫中摆了宴,刘太后命人宣了三人上席的时候,章湘和陆馨便私下里约好了,说是要请求刘太后让她们出宫。
章湘道:“我们在宫中也不过是虚度光阴,太后娘娘看起来这样和善,又是这样摆宴的情形,一定会答应我们的。”
陆馨仿佛有几分犹豫,道:“我们进宫来是为了陪着太后,这个时候说了这样的话,会不会是驳了太后娘娘的面子?还有,如果我们走了,那薛瓷不走,之后若是有什么别的赏赐,岂不是让薛瓷占了便宜?”
她们说这些的时候也没避着人,薛瓷不过是起身去更衣便听到她们在窃窃私语。薛瓷垫着脚看了一眼那重重帷幔之后章湘和陆馨的身影,心中觉得有些荒谬。虽然听到了,但她也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如平常地去更衣,然后重新回到了长乐殿的宴席之上。
若她出去的时候殿中还是一片欢声笑语,此时回来,殿上的气氛便十分尴尬了。
安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薛瓷微微一抬头,就看到了此刻正跪在了刘太后面前的章湘和陆馨。挑眉,薛瓷只觉得有几分荒谬,这两人难道说做就做,立马就跑去和刘太后说要出宫了?这荒谬的念头只不过在脑子里面转了一圈,薛瓷重新低下头,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端起了手边的玉露酒,浅浅抿了一口。
上头的刘太后仿佛并没有在乎身侧还跪着章湘和陆馨,她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地端起了酒杯,温柔大方又不是威严地笑道:“今日上元灯节,便为了那灯下的盛世,一起共饮一杯吧!”
这话一出,殿中所有的人都起了身,齐声唱和,共饮了一杯酒。
而跪在刘太后身侧的章湘和陆馨身子瑟瑟发抖,还没来得及有进一步的反应,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面容寻常的老嬷嬷给架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