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之后,国公府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
薛瑶来过几次,也因为自家的事情太多,没有空闲再回娘家来找裴氏说话了。而裴氏自己也开始因为年底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家里面要准备祭祖过年的事情,还有外面的人情来往,零零碎碎。加上今年太后已经放了话说明年再不干涉朝政等等朝中的事情,薛春回等重臣们都是在朝中忙碌,根本无暇管家里面的小事情,而相关的人家来往却比往年更勤,裴氏也是觉得事情多得有些烦闷,索性就把家里面的过年的事情都交给了薛瓷来处理,自己一门心思来处理这些丝毫不能大意的人情往来。
但薛瓷终究还是未出嫁的姑娘,许多事情又不好处置,裴氏思索了之后,便把绿桑派去了她身边帮忙,又道:“若是拿不定主意的就问问绿桑——要是那些姨太太们来找你闹腾,直接打回去就是了。”
薛瓷颇有些忐忑地接了对牌,又坦坦然笑道:“若我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太太多多包涵。”
裴氏道:“既然交给你了,你就放心大胆去做吧,有绿桑帮着你,我放心得很。”
有了裴氏的这么一句话,薛瓷也就放了心,带着绿桑一起,安安心心地开始处理家事——这是真的接触到了家事,才发现这么一个国公府的事情多得可怕。虽然简单概括不过是吃穿住行,可每一项里头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一一去分派安排,一层一层的管家权分派,一块一块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管家娘子管事婆子,大丫鬟小丫头,长随小厮跑腿,国公府加上大大小小的庄子,外头的人家里的人……这都还是伺候人的下人们,若再加上后院的姨太太们,庶子庶女们……事情简直多得可怕。
薛瓷头一天看着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那么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看向了绿桑,不禁感慨:“这么多事情,从前看着太太举重若轻,还以为家里头事情十分轻省。”
绿桑笑道:“这是年底了,事情才多了起来,姑娘翻翻后头的,大多都是庄子上送了年货和一年的出息上来,需要一一去对着账簿看,正经家里面的,因有规矩在,事情办起来倒是不难的。”
薛瓷拿着那簿子翻了一下,看到了后面那一个个庄子上送来的单子,扫了一眼那些钱粮金额等等,略迟疑了一会儿,道:“这些还是得让太太来看吧?”
绿桑道:“太太今天要跟着国公爷一起去张大儒家里,哪里有空看?之前太太说了都交给姑娘来处理,姑娘就放心大胆来看就是了。”
薛瓷听着这话,又想到裴氏说过的那些,于是便定了定心神,道:“那就只好辛苦绿桑姐姐,我头一次看这些,恐怕是不太熟练的。”
绿桑道:“姑娘不用急,慢慢来就是了。”
薛瓷一边点了头,一边就认真仔细地翻起了这些单子。这些单子看下来,再对着前面进出收支一一对比,倒是能看出整个卫国公府的情形——看着看着薛瓷还松了口气,这么大的国公府,如今还是十分富裕,虽然各处支出许多,但并没有到入不敷出的境地,可见裴氏多年经营的成果。
翻到最后,却看到了一项薛瓷从未想过的支出项:给宫里面的薛璎的银钱。
薛瓷看着这些,略有些好奇。薛璎进宫之后,还没有听说过家里面给薛璎送钱的事情,并且薛璎进宫便是才人,去年又晋封了昭容,后宫之路可谓是十分顺遂,若按照薛瓷的想法,薛璎此刻应当都可以照拂家中了,犯不着家里面还要给她送银钱的吧?
这么想着,她有心想问,却又不太好向绿桑开口。正踟蹰的时候,外头进来个婆子,笑道:“十二姑娘,绿桑姑娘,蓬莱殿的颂兰姑姑来了,太太不在,是不是让颂兰姑姑到这儿来?”
薛瓷下意识抬头看向了绿桑,只见绿桑微微皱了皱眉,也看向了她。
“这是要见还是不见?”薛瓷看到绿桑的神色,也知道她的犹豫。
绿桑静默了一会儿,看向了那婆子,道:“你去太太房里,让粉棠把架子上的那个匣子给颂兰,太太今天不在,便不见她了。让颂兰回去给大姑娘带话,说太太这段时日忙得很,等过年时候进宫了,就能和大姑娘见面了。”
婆子急忙应了下来,便规规矩矩出去了。
薛瓷听得似懂非懂,等到那婆子出去之后,才看向绿桑,悄声问道:“方才我看到,咱们还在给大姐姐送银钱?”
绿桑笑了一声,道:“这难道不是常事?宫里面有头有脸的娘娘,大多是家中有支持的。”
薛瓷仿佛有些明白,但又有些迷茫。
绿桑想了想,便把这事情干脆说明白了些:“大姑娘当年进宫,多半也是因为国公爷的缘故,是圣上和太后想表达对国公爷的器重。但是进宫之后,大姑娘也得靠着自己才能一步一步往上晋升。在宫里面花银钱的地方也多,靠着宫中的俸禄,大姑娘也没法过日子,所以……”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薛瓷也已经明白了。翻了翻手里的账簿,薛瓷不由得笑了起来,道:“真是只有看到这些的时候才发现家里面的艰难,没想到用钱的地方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