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带着薛瓮回五艳院的路上颇有些不平。她膝下只有薛瓮这一个女儿,也是娇宠着养大的,眼看着薛瓮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可婚事悬而未决,她不过一个姨娘,能给薛瓮找什么好人家呢?她看了一眼走在身侧的薛瓮,沉沉一叹,道:“姨娘原想着,求着太太帮忙给你说亲,也能说个体面些的人家。”
薛瓮露出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神色,美丽的面庞上明明白白写着不耐烦,口中道:“前头几个庶姐的亲事,太太都没说什么,轮到我了,我可不觉得太太会突然说要给我说个体面人家。”
冯氏拧了薛瓮一把,道:“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前头几个太太虽然面上是什么都没说,她们也都是规规矩矩请了太太相看的,我们国公府的女儿,就算是庶女,也不能胡乱嫁给猫猫狗狗的!”
薛瓮“哎哟”了一声,不高兴地看了一眼冯氏,道:“姨娘这么说,便照着前面几个庶姐的例子来做就是了,拧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拦着姨娘不许去。”
冯氏沉默地往前走了两步,仿佛在思忖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了身后的薛瓮,压低了声音,道:“从明天起,你就去太太身边伺候着。”
薛瓮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情愿,道:“我才不去,太太平常就不把我看在眼里,我何苦去她那里找不自在?不就是太太应了十二娘的婚事?方才太太都说了是要磋磨她,怎么会给她说什么好亲事?偏生姨娘当了是什么好事,一路说了这么久,也不嫌烦!”
冯氏恨铁不成钢地又拧了她一下,道:“这件事你可不许任性,难道你不想嫁个好人家?你姨娘我是没本事也没背景给你找个好人家了,现在太太为着十二娘的事情有例外,便能为你也例外一次。”
薛瓮翻了个白眼,眼看着已经到了五艳院门口,她便快走了两步往园子里面跑去了,口中道:“我不管那么多,姨娘乐意伺候姨娘去,我是不去的。”
冯氏被薛瓮这话气了个仰倒,快走了两步想追上去,但薛瓮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太阳渐渐西斜,日光也渐渐收敛了那刺目和耀眼,变得柔和了一些。
整个国公府都安静极了,一切都井然有序。
裴氏划定了晚上的菜色,让身边丫鬟把牌子传了下去,然后便去了她的两个儿子薛珲和薛玮那边坐了坐,说了些话,关心了一下他们最近的学习功课,便回到了正院里面。
她生了两儿两女,两个女儿年纪稍大一些,长女薛璎进了宫,最初是才人,去年已经封了昭容;次女薛瑶嫁给了陈国公的嫡次子,日子过得滋润快活。两个儿子,稍大一些的薛玮十八岁,稍小一些的薛珲十六岁,都还是读书的年纪,亲事虽然不用太急,但也已经看好了,只等着他们考取功名时候,便上门提亲。
裴氏几乎已经不用去担心任何事情,儿女的事情都安排妥当,这卫国公府她上下掌控,现在这卫国公府是她的,将来是她儿子的,之前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和老国公夫人杜氏不愉快了那么些年,但看一看后院那八个姨太太现在的样子,她便觉得神清气爽了。
没有什么比看着曾经的死对头苟延残喘还不得不对着自己低头更快意的事情。
绿桑端着茶上来,悄声把五艳院门前冯氏与薛瓮的事情给说了。她道:“五姨太太仿佛是想着请太太帮忙给十一姑娘也看一门亲事的,还说让十一姑娘明天就到太太身边来伺候。”
裴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轻笑了一声,道:“不用理会,我这正院难不成还是她们说想来就能来的?”
绿桑忙应了一声,又笑道:“太太今天开口说要给十二姑娘相看亲事,倒是让那些姨太太们都动心了,毕竟三姨太那边的十姑娘也还没说亲呢!”
裴氏放下了茶杯,冷漠地笑了一声,道:“若她们都和小俞氏一样碰死在杜氏的棺材上了,我一定把这些姑娘们都视若己出好好教养。”
绿桑看了一眼裴氏的神色,道:“六姨太太若是听着太太这句话,恐怕当初就不会碰得那么干脆利落了吧?”
裴氏仿佛是不自觉地用指腹摩挲着茶杯的盖子,语气仍然是冷漠的,道:“小俞氏当初不想对我低头,又想要个好名声,说是为了薛家死的,心想着老爷就能给她一个死后殊荣呢!就算她听到今时今日我说的这句话,她还是会碰死在棺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