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昕的声音有点低哑,“他要我五年内替他建一座商号。”
“五年?”杨怀瑜惊呼。皇上所要肯定不是寻常铺子,五年怎么来得及?
韦昕道:“万晋民富国穷,皇上想把商户手里的银子攥到自己手中。江南是最富庶的地方,盛产丝绸,瓷器跟茶叶,三者若能控制其一就行。”
所以他选择来杭州。江南气候好,养病不一定非在杭州,但杭州却是商家云集店铺林立之地,能在这里立足,无疑最为有利。
韦昕轻轻撩开她的中衣,露出浅色的肚兜,喉结滚动一下,含糊不清地说:“我来杭州,还是因为想着你不喜欢苏州,可能也会来杭州……”细碎的话语消失在衣衫里。
胸口一阵疼痛,杨怀瑜低呼一声,湿热酥麻的感觉自胸口绵绵不绝地延伸到身体各处,头脑开始混乱,身子开始发软,呼吸开始急促。
空气骤然热了起来。
好一会,喘息声渐渐平息。
韦昕披上外衫低声嘟哝,“还是盛京好,有温泉,不必每次费事要水。”
杨怀瑜将脸埋在枕头里,吃吃地笑。
每次都是他替她擦身,辛苦也是他的事。
收拾整齐,各自换上干爽的衣服,杨怀瑜迷迷糊糊地便要睡去,想起有件事一直没跟韦昕说,便强打着精神道:“听说娘已经合了你跟颜姑娘的八字,还挺般配。”
韦昕看着她困意十足的脸,忍不住笑笑,“你觉得她好吗?”
什么意思,他真要纳妾?
杨怀瑜睡意全无,问道:“你要娶她吗?”
月色里,她的眼睛亮闪闪地,含着不确定。
韦昕淡淡地说:“你若同意,我就娶。”
说到底,他眼里还是有颜如玉。
杨怀瑜猛地转过身,不想再理他。
韦昕喃喃自语,“隔壁王伯家的儿子,才二十二岁,已经娶了三房妻妾。后院的张家老三,明日小妾就上门了。我今年已二十八,尚无子嗣,不如顺了娘的心意,娶了颜家姑娘,这样娘或许对你会好一些。”
杨怀瑜仍是不答。
韦昕去扳她的身子,手指触到她的脸庞,湿冷一片。
杨怀瑜不是乱发脾气使小性的人,韦昕慌道:“傻丫头,跟你说着玩的,我怎么会娶别人?”
杨怀瑜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韦昕柔声解释,“就是想逗逗你,我的心很小,已经有了你,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何况,若我真想娶,又岂会等到现在……怀瑜,别伤心了。睁开眼,看看我。”
杨怀瑜缓缓睁开眼睛,看他眉宇间全是惶然,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优雅从容。不由稍稍开怀,可仍是咬着牙,赌气道:“人家都有妻有妾,你也娶吧,我不拦你。”
韦昕一把搂住她,轻轻亲吻她的脸颊,低低道:“我替颜先生准备了一件礼物,明日可能就送过来了。你与我一同去拜访他?”
杨怀瑜揶揄道:“你去拜见老丈人,我……”
韦昕俯身上她的唇,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许久才松开,仍是贴近她的脸,柔声道:“怀瑜,是我错了,不该逗你。以后,我们别互相猜忌,好不好?”
杨怀瑜吐气如兰,低低应了声,“好。”
第二日,韦昕抱了只琴回来。琴面是上好的梧桐木所制,琴底则是极少见的黑梓木。杨怀瑜见了赞叹不已,“此琴古朴拙致,实在难得,不知音色如何?”
韦昕笑笑,调了调琴弦,弹了汉乐府诗歌,《上邪》。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琴音古润清圆,琴曲慷慨激昂,琴意刚烈恢弘。
韦昕极少有这样外露的时候。
杨怀瑜不禁动容,凝神望着他。韦昕抬眸一笑,四目相视,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一曲既罢,韦昕让位,“你来试试。”
杨怀瑜推辞,“我琴艺不如你,何苦让我出丑。”又问:“这便是你送颜先生的礼物?”
韦昕点点头。
杨怀瑜道:“他定然非常喜欢。”
韦昕笑而不语。
吃过午饭,杨怀瑜窝在房里缝衣,韦昕只得独自前往夕照琴院,时候不大,就回来了。
杨怀瑜偷眼打量他,他的面色很是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
杨怀瑜沏了茶,放在他面前,故作随意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颜先生不在?”
韦昕看了看她,唇角露出笑意,“你放心,我没见到颜姑娘。”
杨怀瑜转过头,继续缝衣服的镶边,镶边缝完,就算完工了。
韦昕道:“我将琴交给了颜先生,又弹了支曲子就回来了。”
杨怀瑜强忍着,到底没问他弹得是何曲子。
韦昕弹得是《诗经》里的《出其东门》,弹毕,只说了一句话,“我已有妻杨氏,不复做他想。”
颜先生似乎有些为难,“老朽明白韦公子的意思,只是小女……”
韦昕心里记挂着杨怀瑜,怕回去晚了,她胡思乱想,遂不再言语,行了礼,便往外走。转身的瞬间,似乎看到窗边有道白影闪过。
或许是颜姑娘。
若是她更好,既知晓了他的心意,能退亲更好,若仍执著己念,最后后悔的难免还是她。
晚膳后,韦昕又去跟韦氏商量,“颜姑娘虽非大家闺秀,可也是在颜先生手心里长大的,娘这样做,恐怕耽误她一辈子,何苦如此?”
韦氏沉着脸道:“我已说过了,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
韦昕无奈,道:“娘,你非要娶她进门,我拦不了。只是,我不想看到她,别让她住西厢房。”
韦氏低头,端起茶盅,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韦昕只得告退。
天气愈加冷了,杭州到底不比盛京。盛京屋舍内多有地龙,有些人家还喜欢烧土炕,屋内极为暖和。杭州却阴冷潮湿得多。
韦昕不愿杨怀瑜日日缩在屋里做针线,出门时便带着她,满杭州城乱逛,有时也约了商户谈事,杨怀瑜则避在一旁,只听声,并不露面。
生意上的事,韦昕并不避讳她,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常常会商量她。
杨怀瑜建议他专做丝绸,“江南的茶叶虽好,可收成受天气影响大,全国各地产茶的地方很多。世人的口味也不同,有些人喜浓茶,反而喝不惯江南茶叶的清淡。丝绸却不然,从南到北,谁不认杭绸?尤其塞外人,更以拥有一件丝绸外衣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