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一人负手立在路旁,宝蓝色的直缀,银白色的腰带,墨黑的长发用蓝色缎带束着,发梢散在肩头,随风轻轻飘扬。
这背影极为熟悉。
杨怀瑜的心蓦地停了半拍,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只听身旁的采芹小声嘀咕着:“怎不转过头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何等容颜让采薇这蹄子动了芳心。”
杨怀瑜似被蜇了一下,慌忙移开视线,却瞧见月影陪着一车夫模样的人走过来。
隔着窗帘,听车夫说道:“耽误姑娘赶路了,这些散碎银子是我家大人请姑娘喝茶的,请姑娘莫要嫌弃。”
采芹看了看杨怀瑜的眼色,推辞道:“出门在外常有不便,我家姑娘请贵主人不必挂怀。”
车夫立在车外,却是不走。
杨怀瑜点点头,采薇下车,端来一个朱漆杨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两锭二十五两的元宝,明晃晃的。
五十两银子还说是散碎银子。
采芹取过银两,眼里写着五个字——真是大手笔!
“多谢姑娘成全,如此卑职也能交差了。”车夫接过托盘,退下了。
待前面的马车走远了,月影才低声道:“那车象是精钢所制,极为沉重。车夫与随从均身有功夫,那公子看着倒不似习武之人。”
杨怀瑜暗自点头,方才不经意的一瞥,她已瞧见公子的随从身上戴了块极好的羊脂白,连随从都能用上这等色泽的玉佩,想必那公子,肯定非富即贵了。
加上车夫称他“大人”,他是朝廷命官?
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杨怀瑜自嘲地摇摇头。三年前,萍水相逢的那人已是病入膏肓,如今或许早不在人世了。
单凭一个相似的背影,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联想到那人身上。
马车渐渐慢了,路面开始颠簸起来。采薇掀起窗帘瞅了瞅,说了句,“姑娘当心,要上山了”,又向外看去。
采芹揶揄道:“东张西望什么,不是在找刚才的马车吧?”
采薇一把甩开帘子,抵赖不认,“看看风景而已,找什么马车。”
盛京许多官员在落枫山脚建有别院,那辆马车又是往这个方向走,不怪采薇如此做,采芹如此想。
杨怀瑜淡淡道:“若见到那马车,月影会告诉我们。”话说完,她愣了一下,难不成自己也惦记着想再见那公子?
马车经过观枫寺并未进入,而是拐了个弯,停在寺后。寺后一座青砖小院,白灰墙,黑漆门,墙头爬了半架蔷薇,有数竿翠竹杂在其中,正合它的名字——青竹院。
一位鹤发童颜的灰衣老者正毕恭毕敬地立在洞开的大门旁,“姑娘请。”
杨怀瑜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了口气。
无论如何,已经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灰衣老者引着杨怀瑜走到偏厅门口止住了脚步。
厅内静悄悄的。
杨怀瑜推门而入,只见小小的两间,黑漆落地柱,青石铺地,中堂挂着观音拈花图,两侧是“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的紫黑色泥金云龙笺对联。黑漆长案上置了一个双环耳镂空雕花青瓷香炉,香炉左右各放着两碟时令蔬果。
有个白衣男子正虔诚地拜着观音。
完全不是想像中的场面。
杨怀瑜正疑惑着,丰宜已经起身,专注地打量了她一会,唇角缓缓弯起,“杨家换了厨子还是缺银子?”
这么久不见,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杨怀瑜不禁一笑,款款行至长案前,上了三柱香。丰宜已走到黑漆方桌旁,倒了一盏茶,三口两口喝了个干净,又倒一盏,放于鼻端,吸一口气,赞叹不已,“到底山上的水好,同样的武夷茶尝起来格外香。”
杨怀瑜失笑,方才已喝了一杯,难道没尝到滋味,非得闻了才觉得香。
看到她的笑容,丰宜懒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个檀香木匣子,扔在桌上,“本来该有个正式的仪式,可姑娘已经发过誓了,再重复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免了。”
匣子是正方形的,涂黑漆描着金。
杨怀瑜犹豫着不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