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三、四年的山东大旱,可以说是晚明最严重的一次天灾,时人谓“东省异灾之余,死徙流离十之六七,幸而存者,非沟壑残躯,则萑苻遗党”。
在地方志的记载里,灾情同样严重到令人惊怖的程度:“周岁之间,兵死者、狱死者、饥寒死者、病疫死者、流亡者、弃道旁者、贩之四方者,全齐生齿十去其六,民间相传从来未有此厄”。
光从“民间相传从来未有此厄”这一句,就可以想见灾情的严重程度。
根据另一个时空人口学者的研究,大灾荒之前的山东有将近一千五百万人口,而这次空前大旱让山东全省损失了大约六百万到七百万人口,换句话说整个山东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口。
一想到这些,柳鹏只觉百感交集,又是激愤不平,又有豪情万丈,他不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天道不公,乱世沉沦,但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活人万千,我不会让那一场浩劫重演。
他很有信心地说:“阿爹,您等不及,我也等不及,俗话说得好,八十少进士,读书读书,读到什么时候才到头啊!我现在就想出来帮您办事!”
看到柳康杰还有点犹豫,柳鹏又补充了一句:“这世道不太平,还是早点谋个立足之地为好!”
“没那么夸张吧?”柳康杰说道:“万历爷坐了四十年江山,这大明一直太太平平,除了前些年北边闹过倭寇,我们山东就没出过什么大事!如果鹏儿你这么想的,你还是应当多读些书,咱们家也应该出个读书人了,老爹再苦再累也能供得起!”
太平,太平!柳鹏觉得这苍穹之下最缺的就是太平二字,因此他苦口婆心地劝道:“爹,这世间的事情再苦再难,有难过求人送礼的?”
柳康杰一时间语塞,他是老派人,这辈子就没怎么求过人,更不要给上司送礼了,柳鹏却很有主张:“世间无难事,只怕求人送礼,更难的是,找不到送礼的路子,爹,你是老公门了,您跟我好好说,咱们县尊大人的房门朝哪边开?”
柳康杰又是摇头又是无奈:“儿子,我哪知道县尊大人的房门朝哪边开了?我做了这么年,跟县尊大人说不了十句话,也活该到头还是个白役!”
白役是公门之中最底层的存在,随便来个正役、副役都能支使他们,柳康杰一想到连那已经滚蛋回家的白老六都差点升上了副役,不由有感而发:“真要去求人送礼?”
“不仅仅是求人送礼!”柳鹏斩钉截铁地说道:“何况要快,趁大家没反应过来把事情先敲定,而且要打点周全,做得滴水不漏,儿子这辈子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出人头地,能不能娶到个漂亮媳妇,就看这事办得周到不周到了!”
柳鹏最后还加重了语气:“这件事可要仰仗爹爹了!”
柳康杰觉得很是为难,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与自己儿子的前程大有关系,自己儿子年龄太小,但是办事老到,若是办得好了,说不定真能趁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在公门之中补到一个好缺。
能让男人变得更有担当的,永远只有肩上的责任。
虽然这辈子没怎么求过人,但是柳康杰很快拿定了主意:“那就按你的办,爹原来攒下了几两银子,是准备给你娶媳妇用的,现在全用上去,你以后娶不到媳妇,可别怨爹了!哎,可惜你二娘不在,不然还能多拿点银子!”
柳鹏笑了笑:“二娘不在,所以这件事才能加紧办了,咱们事情只要快刀斩乱麻,办得周全,未必要花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