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弥设下禁制之后, 总算是心安了一瞬,紧接着又被眼眶周围汹涌而来的疼痛和热意重新拽到了深不见底的昏暗中。
他的禁制十分管用,反正只要禁制存在, 洛西就算再如何使手段, 也无法伤害到宗弥分毫。
这样, 就算是昏过去也没有关系了吧。
宗弥很少感到这样的痛苦。
虽然当初神格碎裂是真的痛,痛到这么多年宗弥都没能忘。但是好歹那还只是一瞬间的痛楚,这个眼睛能力暴走就是无时无刻的痛,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小刀在宗弥的神经之上翩然起舞,用尖锐的刀刃摩挲着他的思维,疼的几欲让人脑袋都炸裂开。
朦朦胧胧间, 他似乎从云端之中坠入到更加深更加深的黑暗。
这片黑暗深沉没有光芒,浓郁的恍若凝结而成的黑色墨汁,黏稠的附过来。
在穿越这片黑暗之前, 宗弥的眼眶还在疼痛,等到他穿过黑暗的时候,这疼痛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后在这极致的黑暗之中, 骤然出现一线光明。
虽然微弱, 但也的确是光明无疑。
于是宗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自己可能又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通过暴走的能力, 穿越了时空的缝隙, 看到某一个未来的残片。
【还是那个场景。
这一回宗弥没有看见自己的实体, 他只感觉自己以一个绝对旁观者的姿态去窥探这一方未来的碎片。
大地上这一回切切实实的没有了任何生命, 万物都被瘟疫所吞噬, 草皮翻出来, 掩盖着丑陋的灰黑色痕迹。就连尸体留下的白骨也不见。
神明创造了万物, 瘟疫毁灭了万物。
苍穹是灰色的,这个大陆上已然走向末路。
身披黑袍的神明站立在雪山之中,他黑色的长发冷得没有温度,静默的站立在那一方爱心形状的天池面前,深邃的侧脸冷硬无比。
宗弥控制着自己的视角,想要朝着天池下面看去。可是池水依旧如同往常时候的那样,没有任何颜色,只是在池面上泛着腾腾白雾。
宗弥这才惊觉,在瘟疫的肆虐下,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黑色。就连雪山上的雪也被染黑,克什海的海水也如同深渊之海那样幻化成不见底的黑墨状。
只有斯里卡山脉深处,这一口浮在雪上的天池,依然洁白,包括周遭的雪。
他总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中有一条被实现了。
爱心天池是宗弥作为爱神时诞生的地方,这里按理来说只会有神明知道这里,瘟疫在他之后诞生,按照道理来说,似乎瘟疫并不应该知道才是。
但是对方的神情却那么难过,不同于上次宗弥惊鸿一瞥的放肆和残忍,而是带着近乎悲欢极致的空白。
“明明已经经历了千百次,可是......”
瘟疫的声音嘶哑,近乎点滴耳语:“我再一次失去你了。”
再一次。】
什么意思?
宗弥想要继续看下去,但这个未来的碎片很快又再一次消隐在了空间的缝隙里,随即而来的又是汹涌而来的疼痛。
“别动。”
有冷冷淡淡的嗓音传来,紧接着就是有什么东西覆盖到眼睛上,按照那种触感来看,大概是一只手,指腹上依然带着多次施法以及抓着魔杖遗留下来的厚茧,摩挲得眼皮不自觉的微颤。
宗弥下意识就想反击,但是手才抬起到一半后又生生终止了自己的动作,只剩下眼睫毛微微颤动。
意识重新回笼,他想起自己现在还在黑森林中,并且算计了洛西一茬。
“张嘴,喝下去。”
冰冷的杯沿顺着唇线触及过来,宗弥顿了顿,张开嘴去吞咽内里的药汁。
不知为何,宗弥忽然想起他以前在黑巫师的小屋里看到的那些瓶瓶罐罐,无一例外都是些颜色十分浑浊可怕的东西。
事实上在降临大陆,药剂的功效也和它的味道呈现惊人的反比。像是宗弥经常装备在背包里的大补血药和大补蓝药,味道都感人的很。
本来宗弥已经准备好了让味蕾迎接一场饕餮盛宴,结果没想到的是,入口液体的味道并没有多么苦涩,反倒透着浅浅的甜味。
他仰躺在黑森林的试验台上,上面所有珍贵的药材和试剂全部都被黑巫师一股脑扔进了某个随身空间,再将珍贵的野兽皮毛铺在下面。
金发的神明微微仰着头,模样恬静,他的薄唇抵在药剂试管口,顺着黑巫师施加的力度倾倒。喉头因为吞咽药汁而微微开始滚动,眼角周围因为不自觉渗出的眼泪染上了潋滟红意。
是洛西从未见过的乖顺模样。
足够诱人。
“嘶——”
也许是因为意料之外的力道让宗弥一瞬间内忘记了吞咽,也有可能是黑巫师故意在指尖上施加了一点猝不及防的力道。总而言之,透明的药液在下一秒猝不及防从宗弥唇边流泻而出。
宗弥正想伸手去擦,结果另一只手比他更快。
“我来。”
冰冷的骨节抵在唇角,无比耐心的将渗出来的液体一点一点用指甲刮走。
即使知道面前这个人在禁制下无法伤害自己,宗弥依然下意识退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