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爻桤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明眸皓齿,肤白若雪,乌黑的发丝微微带着水汽,贴在白色的单衣上,黑白分明。
她舌头只打颤,想说些什么,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挠着一样,不痛,但是痒得很。
叶深笑了笑,手指滑入爻桤怀中,取出一个东西,然后坐起身来,对着爻桤晃了晃,道:“我想要这个。”顿了顿,她又定定地瞧着爻桤,似笑非笑地道:“小七以为我要什么?”
爻桤要撑着手坐起来,但大抵是被叶深的表情吓到了,竟撑了好几次才坐起来,她嗫嚅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叶深笑出了声,但也没反驳,转了转手里的卷轴,然后丢给爻桤,道:“收好吧,日后我找月昔酒去要。”
爻桤收好卷轴,然后眉头微敛,不赞同地道:“思卿,你应该尊她为‘月神君’。”
叶深“啧”了一声,道:“不就是月昔酒吗?何必说得那么绕。况且自古以来月神君不知道有多少,光说‘月神君’三个字,怎么知道是说她呢?是以直接称其为‘月昔酒’更好。”
……似乎有那么两分道理。
爻桤挥去脑海中的想法,道:“那也不能这样说,神乃天地之灵,众生之首,怎可如此不尊重?”顿了顿,似乎觉得当着叶深的面这样说不好,她又补充道:“私底下说说也无妨,不要当着外人面说就行。”
叶深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当着内人面说得啊。”
……内人。
爻桤的耳朵一下便红了,她心道:我也不是个爱害羞的人啊?怎么老是在思卿面前害羞呢?若是要采薇采莘她们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她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奇怪感觉,道:“思卿,不要乱说。”
叶深挑了挑眉,倒也没接她的话,而是转回正题,道:“那我日后不叫她‘月昔酒’了,行了吧?”她弯弯眉,笑得狡黠,道:“我叫她‘月酒鬼’。”
“月酒鬼?”
叶深解释道:“魔界给月昔酒取的诨号,所有的神都有。”
爻桤来了兴致,问:“那你知道火神君的是什么?”
叶深道:“火气大。”不等爻桤主动问,她又接下去道:“他儿子火长昱叫‘火烂嘴’,女儿火长安叫‘火无颜’。”
爻桤道:“火烂嘴我倒是清楚,长昱上神心直口快,嘴不把门,想到什么说什么。但长安上神为何叫火无颜?她生的挺好看啊。”
叶深闻言,不动声色地眯了下眼,道:“她长得勉强看得下去,至于为何叫这个?是因为她常年冷着个脸,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颜色。”
爻桤莞尔,道:“甚是贴切。”
叶深又道:“雨神君是雨哭包。”
爻桤疑惑道:“雨神君不爱哭啊。”
叶深笑道:“那是现在,以前她刚到神界的时候,老是哭鼻子,而且还时常拿着一根糖葫芦,坐在千柳桥的横栏上,一边吃一边哭。虽然没什么声音,但还是导致六界常常下雨。”
雨神之所以被称为雨神,不是因为她们会施雨,而是因为她们流泪的时候,六界就会下雨。
爻桤突然想起来一件小事,她母上很久之前曾提过几句有关雨潸的话。彼时她问母上为何要教授雨潸术法,爻汐回答说:“千柳桥捡回来的哭包,自然得把她教厉害了,不然别人一欺负,就又哭了。”
那时爻桤年纪小,没放在心上,不曾想温柔的雨神君是个爱哭的神。
爻桤忍不住笑了笑,继续问:“那风神君呢?”
叶深道:“她可就多了,什么风干草,一点就着;风瞎眼,看谁都不顺眼;男人婆,整天不男不女的到处逛;风一扇,看谁不顺眼就扇她一扇……当然,叫得最多的还是疯子。”
爻桤忍不住问:“魔界有很多人被她得罪过?”
叶深道:“魔界没有谁没被她得罪过。”
爻桤脱口而出,道:“包括你?”
“嗯。”叶深颔首,神色有些阴鸷。
爻桤没好意思问她为什么,摸了下鼻子,突然道:“那我呢?”
叶深神色微妙,似乎有些躲闪。
爻桤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无非不过是些“老乌鸦”、“扫把星”之类的词,听了一万年,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叶深道:“你……你知道?”
爻桤觉得此刻的叶深似乎有些紧张,她笑了笑,道:“不过就是些骂我的词,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不会介意,更不会因此生你的气。”
叶深似乎松了口气,道:“你不介意就好。”
她看了看窗户外,随后道:“夜深了,睡觉吧。”
“好。”
爻桤乖乖的躺在里侧,叶深莞尔一笑,挥手灭了灯,躺在她身边。
为官者,成亲后会有三天休沐,苏允也不例外。所以这三天里,爻桤二人每天都早早到丞相府里去看她和柳仙儿。
两人的相处很平淡,没什么萤火虫和花灯,只是一人看书时另一人看曲谱,偶尔对弈。
三天一过,苏允便要去上朝。早上起得早,但她一起身,柳仙儿便醒了,她回头道:“天还未亮,多睡会儿吧。”
柳仙儿轻轻一笑,乖巧地拉着被子盖好,然后闭上眼。
苏允忍不住轻拍了一下被子,随后淡淡一笑,披上外袍走了。
柳仙儿在床上躺着,但眼睛却是睁着的,过了一会儿,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鸟飞了进来。这鸟跟麻雀很像,但额头上却多了一撮白毛,它落在柳仙儿枕边,“喳喳”地叫了两声。
柳仙儿坐起身来,摊开手,那鸟便飞到她掌心。她拆下小鸟脚上的信筒,然后手一抬,示意小鸟离开。
爻桤很好奇信筒里小纸条的内容,特意绕到柳仙儿身后,可柳仙儿抬起一只手挡着,她无论如何都看不到。
叶深问:“小七想看?”
爻桤点头,道:“想看。”
叶深忍不住笑了笑,手指一点,柳仙儿手里的纸条便无缘无故地滑落到地上。她赶紧弯腰去捡,但眼见的爻桤已经看见了,上面只有四个黑字:尽快动手。
柳仙儿捡起来后便走到桌子边,用烛火烧掉了纸条,然后抬头看向窗外。此刻天依旧没有大亮,只是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白光,宛如一条白色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