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禾欲早早起身去看后院,早已风风火火练起来的九龄。殊不知她刚一动,身边睡着的温珩就醒了,约莫是被她的动作吵醒的,可睁了眼后眸光却很温和,像是全然的无害。
两人虽然是同在床上,可盖得不是一张被子,中间横了个抱枕,其实也算颇有些距离。
但这个距离再大,慕禾也是要从他身边经过才能下床的。最重要的是,她昨夜有些倦,根本没去理会温珩,没想到他自顾自的省去了躺椅换上床。她今个若是不予提点,往后想让他再自觉的去睡躺椅,怕是很难的了。
正要开口,外遭倏尔传来一声不寻常的闷响,紧接着猎猎舞剑的声音也没了。
慕禾心中一凛,霎时也忘了方才想要说的话,起身拿过外衣披上,看似随意两步的转换,人便到了院外。
屋门只轻掩了一线,被风轻轻一吹便又自个开了。
温珩看到站在门口的慕禾,目光既定的落在后院的方向,不晓得是看到怎样的现实,紧张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像是缓缓松了口气。发愣般的原地站了一会,才揉了揉眼睛,不曾回眸看他一眼的缓步离开了。
自九龄来了之后,她便没有再同他说过一句话。
下午时分,偷了一天懒的慕禾被华大夫招过去帮忙,临走的时候嘱咐九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九龄恭敬站在门边,候着慕禾离去背影,心底像是抽了依靠般隐隐的不舍。暗暗叹息一声的和上门,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一个人在院中练习怎么会跟陌生人说话?
然而不多时,院中就当真出现了个”陌生人。”
彼时九龄正是利落的练完了一套动作,矫正之后的姿态端的轻松自如,自我感知更是已然能达到九分的标准,期盼着慕禾回来之后会夸他一句好。心中澎湃而周遭无人,便垂头抱着剑兀自嘿嘿的笑了两声,而后一转身,才瞧见了院门口站着的男子。
一袭淡雅雪色长袍,冷纹云袖轻轻浮动,目光清远而不孤高,远山黛水蕴着清润灵韵。纵然同为男子,九龄抱着剑也不适时宜的愣了好半晌,唇边放开的笑意渐渐收敛了,往后退了退。
“九龄是么?”那若仙的公子朝他微微一笑,那眸间的温和霎时犹若冰消雪融,溪水潺潺渗入,淡了人心之中的隔阂,“我是你师兄,温珩。”
九龄心中仍是紧记着慕禾的嘱咐,在他心中没有比庄主说的话更令人信服的了。饶是理智如此作想,他却还是因为温珩那一句师兄激动得红了耳根。
九龄自然知道温珩是谁,可还是小心的凝起警惕,摇了摇头,小声道,”我现在还不是庄主的弟子。”
不卑不亢的模样,不惊不怯的语速,这孩子的性子该正是慕禾所喜欢的。温珩笑了笑,“很快就会是的。”
有些话语,明明不敢去相信,但听到耳中还是会不可抑制的泛起一阵欢喜。九龄眸光闪了闪,依旧还是守住理智,”温大人是来寻庄主的么?她方才出去了。”
“不是。”温珩在树边坐下,淡淡道,“她不理我了,我再寻她,会惹她烦的。”
九龄愣在原地,不知道他做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个。本来也不会说什么宽慰人的话,就只是呆呆的立在那。
温珩随意捡了个枝桠捏在手中,“咱们打个商量可好?”
九龄心中有些没底,抱着剑远远站着没有靠近,“什么?”
“你不要跟我抢阿禾。”温珩手中的枝桠点了点地,淡淡的敛着眼,“往后,我也会对你好的。”
阿禾?
九龄闷着脑袋想了半天,仍是不懂“抢”走师父是怎么一回事,也想着温珩能唤庄主阿禾,他们的师徒情谊应该是很好的了。九龄早就听说,温珩是庄主十多年来唯一的弟子,可他去了北陆,庄主再收弟子大概是因为不想勉强他回栖梧山庄罢。他们十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哪里是他想抢就能抢的。
九龄以为,他被带到庄主的身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所以小声道,“不会抢的。”
松软的地面被枝桠画出些许痕迹,温珩继而道,“你不必觉着委屈,像是我欺负了你。不如想想,若是阿禾十年之后再收弟子,你会如何作想?”
九龄沉默不语,面色微微动摇。
“先来后到,你要知道是你抢了我的师父。再往后,你也可以这么对你的师弟。”
九龄心中一沉,“恩。”
“那你会听师兄的话罢?”
“我会听话的。”
温珩心满意足,弯眸一笑,“甚好。”
华大夫将慕禾唤到医馆来,是因为尉淮病了,虽然只是小伤寒并不碍事,可奈何他身份特殊,平日里见不着的人统统冒了出来,守候在尉淮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