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寒冬的梁都没有柳梢,今夜也没有月亮。
柳叶胡同陈宅。
黄昏已过,新娘子坐在床头,看着身边的人忙来忙去。
陈家宅子的闺房中,陈灵慧穿着大红的喜服,茫然地坐在那里,视线渐渐凝固不动。
此时的陈家宅子里人已经少了很多,半个月前大队人马便随着陈老夫人的车架一起动身前往老家了,如今留下来的只有一支偏房负责看守宅子。
陈灵慧一直不想离开梁都。
之前垂柳榭的赏菊宴上,她一开始相中了庄言,在确定庄言对她无意后,她又相中了一位从外地来的公子。
那位公子尚未及冠,只比陈灵慧大两岁,面相有些稚嫩,但人很老实。他这次是跟着哥哥一起来都城长见识的,并不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
说白了,陈灵慧看中对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方太老实很听话。
赏菊宴后,陈灵慧与对方保持书信交往,但因为时间太短,她没敢跟家里的长辈交代。为了拖延时间,在出发前陈灵慧故意让自己染了风寒,从而能够在都城多留一些日子。
陈老夫人等人离开后,陈灵慧得到了更多的自由,更加频繁地与那位公子来往。就在不久前,对方说即将启程回家,他承诺回家后就将两人的事情告知长辈并让长辈向陈家提亲。
熬了这几年,陈灵慧终于快熬出头了。从那位公子离开都城之后,她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期待着。
然而七天之前,陈家接到了旨意,是内阁和晋王太后联名下发的指婚旨意。
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身上的喜服,大红色凤服,凤冠玉钗凌罗衣,普天下唯三尊重的女人——太子妃...这便是陈灵慧的新身份。
她这算是实现了梦想吗?她终于嫁出去了,还是嫁给太子,这应该是每一个贵族女子梦寐以求的了,可是为什么却这么不安?
因为太子是虚的,她这个太子妃也是虚的。
陈灵慧的心情非常复杂,她觉得自己应该不高兴才对,因为她得到的只是虚名。
可是,为什么她内心深处隐隐有些高兴?似乎有某种情绪在滋生,那是对未来的期盼或是奢望在蠢蠢欲动。
众人都说入宫不是好出路,可难道那不也是机会吗?
陈灵慧的眼中迷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心里有野心。
太子将来会怎样,陈灵慧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能在太子妃或者将来皇后的位子上能得到什么。
“吉时到了,太子妃该上轿了。”喜婆的声音打断了陈灵慧的幻想。
陈灵慧稳住心神,压下心里的躁动,把手放到喜婆手里:“走吧。”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除了陈灵慧,还有三位新娘要出嫁。其中一位新娘也在陈家,就在陈家宅子的偏房。
陈灵茵的父亲在都衙担任文书小吏,因为有些过于老实,他们家这一房经常被族里人看轻,这次留在梁都守宅子的就是他们一家。
陈灵茵的父亲倒没觉得不好,反而感到很高兴。留在都城就可以不用辞去官职,而且其他人都走了,也不用在仰视其他族兄的鼻息过日子。